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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功伟文学作品选

霞颂(长篇小说,50字)                                          《美人国》(散文集,50万字)                          《远古新婚(中短篇小说集,36万字)                            

 《风树--陈功伟诗选》12万字,上千图片

      

 教孩子学点坏考入美院:非教育、辩证教育和美人教育》17万字;广东经济出版社 ;16.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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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款:邮编510260 广州市海珠区细岗路东四街九号之一(B座1607)陈功伟   

 

 

              

   

 
 

                 青年的炎帝湾 

那年夏天上山下乡头一年五个知青两男三女被林场总部派到不过十来里路离城也不到二十里的炎帝湾苗圃去锻炼,接受工农的再教育跟广为后来去的几个林区相比炎帝湾真像豫剧朝阳沟女主角银环唱的好地方名不虚传不过广为当时可没感受出来老想回到县城县城自家也就五口人一间危机四伏的小黑屋但是能想方设法借到书看能翻墙进电影院戏院能见着大群的人能看到不时冒出的大字报以县委县政府那段街道居多能想入非非中出山去到大城市  

其实每星期往返的路途也很有看头就说山根半坡上的大村子吧古人称为城叫炎帝城也有说山沟里地底下能吐出火苗子,准有石油一路走沿着两岸绿格盈盈中间银线弯弯的洛河绕过几个挖土三尺整修大寨田的村庄不时对比感受着下放林场的优越。下放到农村去的知青都羡慕林场的,首先不用做饭吧还每个工七角钱。

加之那会儿爱看书的广为就看过《洛神赋》了所以就戴上了文学神话的有色眼镜,选择对象也就很神。多朝东走个十几里还能看到夏禹治水在悬崖上刻的“雒”字再到下游听说还有河图洛书这河应该是中华文明的主流了。这山区,据说是文明的摇篮。

    林场苗圃院子跟一所大农家院差不多往河边走,穿过错落几行高高的白杨树,就看得见河边一大片平地大约几十亩多种杨树苗,也有桐树苗。杨树是插枝种的头年秋冬一棵树苗截成四五截留着芽。扎成大捆再用沙土埋起来,到春上插到地里去知青的工作就是哺育树苗子成长,锄草浇地打药等等。都是在国营工师傅的带领和指导下的接受再教育嘛。能当上国家发工资的国营工是不易的,或是命里吉星高照,或是家庭条件优越,在各种工人里级别最高吧。要是手上攥着种一棵松苗一毛钱的权利,就能让人望而生畏了。还有集体工和合同工。这都是能写在档案上的工种,爬上一个级别都比蜀道还难,大多一辈子就是那了。临时工不算正牌工人,农村人或是中学生应招打工,挣出力的工钱就是一切。广为中学时期就经常当临时工。   

    带队师傅,林场人都喊叫小尚那是林场一员猛将干活也像打篮球,光着腿脚敦实有力的个头端正的脸膛晒得颧骨处好像有红黑几片子,更显黑一些一笑就出现了眼白和牙白眼神显得精干也有点孬孬的常常裤子卷到膝盖他态度和蔼带头劳动,以身示教

    大院子里留着一个师傅小寻,专管做饭说是二十五六,满脸长折子,看着倒像有四十多,弯腰弓脊,松松垮垮。脸模子不赖呀,咋着一荒唐就难看了。同去的男知青小黄爱跟人玩耍,没大没小。听说小寻利用招工种树的权利,搞过几十个山村女性把自个儿身体搞得很糟。领导把他从山上林区调到身边瞅着,再说青年工人也是想靠近城区的。

    随着树苗子长成一大片一人高的林子,知青每天干活,夜晚看书,周末回城。

那是一个热天。知青一早就下地。锄了一个来钟头草。该歇息了几个知青就坐在地头说着闲话。广为翻开一本高尔基写的苏联文学史看起来。这个白面书生,下乡半年太阳晒得有些儿黑了。男人嘛,讲究啥皮肤白净。

一种叫声充盈了河滩。那是千万年的的知了,荫在树上茂密的枝叶间,不停地扯长声嘶叫。你不能注意它,否则会烦躁的。它叫它的,你活你的。书上说是求偶的叫声。真不要脸!要是在人类社会就是流氓行为,游街,批斗。不过,人类也够猖的了,不咋叫唤但做坏事,看谁霸占异性多,小寻不就是一个。古书上说黄帝有上百个老婆。知了若知了,必会痛骂人类,不停地叫嚣。

小蚂蚱就在人脚边,曲起跳高的长腿,警惕人的捕捉。蝴蝶都小小的,颜色单调,老在人眼前闪耀,也没人理睬。河水明晃晃的弯弯曲曲流在不远处。那份量够大了移山填海说的就是它们吧。对岸绿色的山坡,远处青色蓝色的山峦,都似乎微微地移动,实际上纹丝不动。就像知青几个。而河水却汹涌庞大地流去流出山川流向平原流向海洋流向大城市。

地那头,嘿嘿嘿一阵笑声,腾出了人来高的密集苗圃

拱出来一个人笑出了一嘴白牙和两个眼仁

尚师傅抱着打药的器械满头满脸沾着一层浅褐色六六六粉。裸露的小腿上腿毛变成药粉染成的褐色

两个年轻女工迎上去卸下了喷药器械配合默契。

干活也分两个部分。师傅和女工才真正是干活的人。前些天还没有女临时工昨天才看到了其中一个

那是大约晚六七点时分,天还没黑净。广为无意中见过是在尚师傅屋里。东向大屋里有客厅南间就是尚师傅住的屋。广为有事去找尚师傅,进大门喊了一声,没人应。脚已踏进了里屋的门。屋里空荡荡的细看撩起蚊帐的床上曲身侧卧着一个女子。个头不低身架结实。

知青都有五个了,还请人?!

    俊气的小黄听到后诡异地笑了笑,说不叫咱干重活你还有啥不愿意的!也好药气大雇人有理由,对咱怜香惜玉嘛。

    别看小黄十五六他跟着父母下放过农村老家,见多识广话里别有意味。

那边,昨天见过的个头不低那姑娘看样子长年干着地里活屁股像绵羊尾巴一样宽庞似乎一摇一晃

不能多想注意自个思想问题。别看咱年轻也算老运动了,思想问题严重着呢

她身后又一个姑娘个头不高但长得匀称好像人说的有腰身或者书上说的曲线美,有点儿前突后翘人也黑,再细看大约就是人说的黑姿妮了这眉眼上得了演出的台子估计每天工钱能拿两块顶知青两三天生活补贴。必定村里雇来的。农村人挣钱营生太少了,能来林场干活最好得认识人。嗯嗯,似乎保持着跟尚师傅的距离。

    知青都呆呆地看着过了会儿像是想起了啥也可能触发了生气话头多起来

广为不看书了谁知道触了那根筋说个不停。二十出头了嘛

一会儿就从县城说到炎城说到炎城一个村姑只因长得漂亮早几年就选拔进县剧团,但也演不上主角。广为总想看到这演员。

小黄也关注到同一个好看的演员说:“甭看那个好看的女子演不上主角但是活动积极,领导重视,听说入党了。

广为心里不份了,自己也二十出头了家庭出身不好入党估计是做梦就带着点儿不平“女人长得好啥都好办别说入党就是大干部也能当上。”脑空就映出呼风唤雨的女杰。

 

 

说出这话后心里就忽闪了一下子。不知道啥时候,赤着脚的尚师傅站在身后。

眼前,尚师傅是负责人,是再教育的工人师傅。听说家庭出身有毛病,要不早就会入党,当干部。你看他那脸一团黑红地板着。

    都不再说话了广为说歇的时间不短了该干活了

干活。不知咋回事,都不想说啥了就这么闷闷地干。好像觉得会出啥问题。自己的话反映上去,咋办哩。

小黄说怕毬。

咋能不怕!影响进步,还会影响恋爱招工等等。眼前就有女知青,人家都有讲究的。再说了,知青都还没开始感情历程呢,正处于鸣叫、舞蹈或者角斗的初级阶段。这阶段自己就出师不利了。想多了吧。看你的书吧,积累资源。

中午回去吃饭。下午继续下地干活。流水一样每天都有的傍晚到了。

    四下里,天空蓝色,田野绿色,都浓重不少弯弯河水更加明亮天空显出了中间的白亮接近山峦却都暗淡公路上出现了汽车灯柱扫射个不停。知了也不大叫了。收工了背起锄头回。外国,不光外国,北大荒,都有机械化电子化了。读书使人不满,不满现实说是罪就是罪哪。

    端着碗坐在石头上吃饭快吃完的时候只见尚师傅一手端着空碗皱着眉,黑着脸终于低沉地说:“待会开会学习。

广为心里格噔一下看见小黄也拿眼看他。

    尽量保持平静心,面无表情,进到大屋南间,找到一个小凳坐上去。

    有点发黄的电灯光下,尚师傅板着脸。人到齐了。小寻师傅坐在床头影子里。小黄坐在门口,也不想说话逗笑了,想早点跑的样子。

    尚师傅吭了一声。大家也都静下来,眼睛相互打量一下,就都进入学习会的习惯进程里。

    尚师傅把胳膊下压着的报纸抽出来,递给年纪大点的女知青:“你读!咱们首先学习社论。”

    批这批那,这些年都这个腔,两千年古人也批。炎帝倒是没啥材料叫人知道。前几年泥巴像也捣毁了。

    以前读报是组长广为的任务和权力。权利被剥夺了,出了问题。会读的人太多了,离开你磨子照样转。暗淡的空气都有压力只能听任那么多人都被批地球不仍然转动吗

    读完了一篇,尚师傅说:“学完了。咱结合实际说说吧

    说完,又冷静下来

    咱也二十了,县城见这情景多了,书上也多

    尚师傅那脸当然更黑,声口比较严厉

    “今天上午,大家劳动改造很好。可是……”

停顿下来。

广为的脑袋里轰地一下

    于是,大家都知道事发了

    屋外的树上,几只小家雀在大树上扑楞楞撞了一阵。门外,公路上轰隆隆过了一辆汽车,灯柱把夜空照亮了一会

    “知青响应号召,劳动改造世界观,可是,有人思想应当重视了。广为,就不应该说不满现实的话!你清楚县剧团的情况吗?你知道国家的情况吗?再不能乱说!否则不会有好下场的

    广为低下眼睛,再过些年月可能会挨批斗,加上打骂,那更丢人,父亲就是前车之鉴。家庭出身阶层高的男同学大都当兵,那是一条艰苦努力、入党提干的大路。成分高的家庭有问题的就都上山下乡走金光大道了。一眼望去,前程坦荡明晰。

    严厉了一会儿,尚师傅声调低了些,声音温和了些“要认真改造再不要乱说话了

又过了一分钟吧:“大家还有话说没有?没有。好嘛!咱趁黑去河滩树下头拣蚂知了去

    “哇!”小黄跳起来

那俩女工看来早回了村子七个人忙活着,带电筒,穿塑料凉鞋

灰蓝的周边围着一团光亮的中天眯着一弯月芽儿。平坦坦的河滩一眼望过去必见到明亮弯曲的文明主流大河见到起起伏伏的摇篮山峦到处都有影子,错落有致的树影,也有楞堰影、坑洞影。到处都有水声,有河流声,有小渠声,有偶然的鸟叫声和知了叫声

偶而,夜地里棉花知了尖利地叫起来:“无影,无影--妙”。这种知了比一般的知了小一半大叫声也高高低低不顺耳。还没肉,人不耐见。一群人要找的知了是刚刚从地底钻出来大胖知了。

手电筒照住了一个,可怜见的,就像如来佛祭起的紫金钵照住的妖猴。颤抖不停,终于蜕下亮晶晶的壳子。全身似乎透明,嫩翅无力地扇动着,腿脚舞扎。它们在地底下从蛹变化为虫,然后拱出地,爬上大杨树,蜕皮拱出,再朝上爬。打算飞上天去,准备大声宣叫,找到如意伴侣。但蜕皮这时候,是知了们最疼痛最软弱最危险的时候了。田鼠之类的野生动物必定会吃它们。人自然也会吃。这群人就是和野生动物一样的目的。不过会用油炸了的手段吃。还会叫着香香。

脚下石头成堆,曲曲弯弯的水流潺潺不息。忽而蹦出一只青蛙。可不敢碰到蛇呀,曲曲扭扭。

瞧吧!尚师傅快活地嘿嘿笑。就像乡村的小痞孩。黑红脸却看不大出颜色。平时不大说话的做饭师傅,也高兴地笑,嘴巴咧到了耳根。知青更是兴致盎然。

女知青不断惊叫:这有一个,这也有一个!哎哟,腿蹬人哩。脱衣裳了。啥?嘻嘻,哈哈。蜕皮了。

估摸个把钟头。天空的笑眼有些儿偏斜。小寻师傅没有提来伙房的闹钟,该有十点多。收获两包足有一斤。尚师傅说该回去了。有肉吃了!叫你知了知了地叫,你知道啥!

一行人影,归回大院。说说笑笑,河滩满是人气。再过一会,就没有人的活动了,就回到炎帝也曾看过的静寂日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