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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                  

 大河传奇

 

 

                  ――宜阳县抗日八百壮士胡三贵评传

                                  陈功伟

第一回  河洛古圣地  世代传道义

这是一带哺育人类族群千秋万代生生不息的壮丽婉蜒的山河。这是一处史册公认战火明灭、凤凰涅槃、不断崛起的中华民族政治文化中心,又称十几朝古都。这是一个正在为全人类公认的远古文化中心圣地。

这是我的故乡,洛阳以及通往西安的宜阳古道的山河。周武王伐纣的战车,春秋战国的纵横家和讨伐队,兵强马壮的秦国统一大军,招降几十万绿林的刘秀汉军,等等,都曾在这一带山河上演威武雄壮的话剧。

这是一条大河,洛河。就在北边不上百里,由西向东横流着人们常说的母亲河,其实她的支流洛河更加文化悠久。洛河从洛阳东行百里就汇入了母亲河,就向苍海而济了。这儿,千万年前出现的河图洛书,那是应当更多研发的宇宙及人类全息结构数理体系符号图,是银河天象图,是风水人居图,还是生发易经、道德经及各种中华预测术的总根源。

我自小生活在洛河边。对这儿的乡亲们,不论是口音,是长相,是精神头,都有说不出的一种熟悉亲切。好吧,从我的村院朝本文的主人公村落走去。不远,十来里。

我们五树村,在洛河北岸,对岸坐落着中国历史上最悠久的周朝古寺灵山。出发了,向东二里路就过了王世充军粮加工基地水兑,还有王莽赶刘秀故事中的搬倒井。又不上六七里,有《诗经》记载召公廉政的甘棠寨。紧连的段村,曾经发生过正规军血战日寇的战事,现在已经化入繁华县城。

再东边二里,看见没有――没有,看见的是县城扩展的新区,高楼林立,道路宽敞,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县政府各局委都拥有大大的院子,矗立起高高的办公楼。入眼看去,洛河滩不上十来里,这十来年就新建了五六座跑汽车的大桥。竟有一座专一叫城乡人散步观赏的步云桥2021年建成了。这里的人够有劲气了。

可我这里看的是半个世纪前的村庄。 

 

      第二回  上杨高巍巍  正气大河水        

严冬里灰苍苍土坡终于一丝丝一星星让位给绿盈盈的嫩芽。三三两两的婆娘们,擓着篮子,攥着锅铲子,上到土坡上,蹲着,跪着,抢着挖黄黄苗、荠荠菜。三年困难挖得太多,野菜都像断了种,能到手一点是一点吧,总比玉谷包玉谷芯磨成的淀粉馍可口些。麦子都长成青苗,急切吃不得。这时光是一九六三年春。  

洛河自西而来,淌过去就进了县城。可那会儿还没修起一座桥,要卷起裤腿,下决心伸脚进了寒冷刺骨的水。妇女和娃子掏五分钱从枣疙针架成的浮桥上走过去。坐船就得一角钱。

土坡和洛河之间,一片自古来就顽强的深绿麦苗。一棵棵微弱的生命却冷对整个儿严冬,书写了不屈不挠的心气。麦苗地里一抹灰土土的村子――上杨。全都是周秦就有的土墙,斑驳参差,也有一截截墙壁刷了人来高的白粉大字,那是十几年来各种运动的痕迹,曾经产生了惊心动魄的效果。树梢子光秃秃的,离远就看不清是槐桐还是榆柿。你看得出来,在这空旷的河川竟然矗立着一排排直直地冲刺云天的杨树。人来粗壮的身躯,却有三四楼高的个头,衬着云朵。有的树头架着老鸦窝,早晨还架出了东边的一团红彤彤朝阳。走近去,能看到映出一个个黄豆大的芽苞。它们看着一代代的农人们生老病死,辗转黄土。土地贫瘠,冷热交替,风云变色,狂风暴雨,冰雹冻雪,杨树依旧向上,向上,直立起来撑起萧索天地。

几年来从热火朝天的游行到千军万马的修水库,种万斤粮,吃大锅饭,又到空肚子喊饿,终于自家可以做饭了。可是,缺吃少喝,每天早起不得不一起去地干活。

    这天晚上,上杨村队委三个人又围在了藏有种子粮的队部。

    农村队部大都是曾经的地主家大院,砖铺地面,堂屋正中不再是抽象缥缈的祖先牌位,贴着领袖像,双主席了,都很慈祥的画像。横七竖八几条木凳中间摆着最吸引人的炭火盆,不旺,有热气就让人扑上来。西屋黑古隆冬里可有人最向往的粮食,不过都是玉谷种子。麦子还得仨月才能吃到嘴。柳树叶也得十来天。青黄不接,家家人都在肚子里闹。知足吧,前两年才难心哩,去年就没再报超高产了,交粮时也没人进屋里刨地三尺地搜刮了,小片荒自留地实行起来了,饿不死人了。

    屋里这仨人,围着火盆子,眼睛却都不时地瞄一瞄西屋的黑暗宝藏。

    一个没话找话,说,总算过了这几个荒年辰,老人都说少见。

    一个说新闻,洛阳还有胖子走在大街上。

    又说,淀粉馍吃了拉不下来,得用锥子剜,剜得血淋淋的。娃子哭得像杀猪叫。

    又一个抬起头,恳切地望着对面叨着烟袋锅的人,说,三贵叔,俺们几个年轻的合计个事,想跟你说说。

三贵叔坐在条凳靠外一头,正默默地望着门外,想着村里的事。该浇麦了,有几户人家难过春荒关,队下红薯窑存货不多,中央文件有说搞运动的有指挥春耕的……

三贵叔四五十的人,经见过大世面,枪林弹雨中冲杀出来的。要是识文断字,那大家伙今儿个得请示县长大首长了。可惜了,坆上没那棵蒿。然则,村里年轻人职务高的也得听听他的意见。

     俩人都殷切地看着长辈。

胡三贵穿着老婆织成的粗布染黑棉袄棉裤。铁铸般清瘦身个习惯了昂首挺胸。架起腿坐在条凳上,腰板直挺,给人一种腾跃而起、扑击擒拿的力量感。面容淡定,波澜不惊,目光平和里显出犀利,一看就知道这眼睛能够把握眼前局面,迅即采取行动。还有老农民老工人的沉实韧性,是个吃得了苦,也能抖起威来的汉子。村庄常见的健子牛,就是这脾性。更有一种经见过大风浪,九死一生的平淡。微微笑意的瘦尖脸,下巴倔犟突出。笑口微开,给人家亲近的感觉。你会总想听听他饱经沧桑的见解。你会总想知道他有啥惊天动地的行径。这样一个年近五十的农村老汉,会让人一见之下说这可是一个可以依赖的正道人、忠义人。

队部里,经历三年饥荒的三个村干部开始了一场秘密会议。

    一个年轻村干,亲戚有点权,本人有点能,总想主事拿权,耍些小动作。显出热乎,说,三贵叔,都不好过这春荒年景了,能吃的也就西屋恁些不够塞牙缝。我们几个商量了几回,想着咱干部没明没夜忙乎村里事,出力大,咱就拿来作补贴吧?

    另一个人也眼巴巴地看着胡三贵。

    明白了,他们这是谋划了一段时间。我还没说出来,咋就少了两布袋的事。他们拉住了我就放心了,就把剩下的粮食籽都给昧了。唉,这管“大锅饭”的人就好贪嘛。这就是为啥我起始不愿吃“大锅饭”。

    硬不答应,以后就得吃他们的疙瘩,说不了还陷害。说道理吧。

沉默了一阵。

两个干部已经知道事不好办了,脸色都难看了,眼神都有点厉害了。

胡三贵慢慢地说,这事得细发商议。首先一个,把玉蜀黍种子吃了,秋天拿啥下种!再一个,咱以后不好为人了,村里人四乡里人会说道咱。咱为人还是正道为本。

    人要饿死了,咋还讲正道!?一个年轻人生硬地说。

    胡三贵铁骨铮铮:老辈子人都说,饿死不做贼!

    另个年轻人无奈地说:三叔,饿快死拿粮食不算贼,谁叫人把事走到这地步的。不能叫人饿死,俺看这才是天道。

    胡三贵说,搁群众能中。可咱是干部,群众看咱的。

俩人低下头,但是露出眼睛时里面却有复杂的神色。

    怕啥!老子上过大杀场。要是跟他们成了一伙,那就不光是叫人戳脊梁骨了,说不了得进牢门,丢先人脸。

几天后,仓库里的粮食不翼而飞。

有人问胡三贵。只好说:咱咋会做那事!

其实,人们也都信他是正气人。那就是那俩人贪了。就有村人上到公社革命委员会告状。

那俩人开始戳捣通气私分粮食的人,一姓人,亲戚朋友,串联起来还真不少。县里乡里都有,还能联到洛阳。本来,村里两姓人,往上几代都能联成亲戚。几代下来,往往不认亲,各过各的日子,各顾各的亲戚。加上,那年月提倡的是亲不亲阶级分。

    大字报标语贴到了村街上。“煽动群众告干部”。国民党兵痞子镇压反革命运动蒙混过关日本人俘虏叛变……

胡三贵看着,叹一口气。唉,这明晃晃的标语比日本人的飞机炸弹还伤人。不算啥!咱又不是没见过。家里人要去撕碎标语,胡三贵喝住了,不准动。人家就等你撕哩。

很快秋天到了,玉米种子由上级调拨。咋着,不碍事吧,玉米棵棵挺立,整齐划一,似乎都一起呼口号。头脑只几根小辮子就行,只要腰间别着沉甸甸谷穗子。人活一世全靠粮食。

没想到肚子还没填饱,运动来了。上头派下工作组,小四清运动开始。几个私分集体粮食的人,建立攻守同盟,反守为攻,说胡三贵是阶级敌人,破坏团结,兵痞吹嘘打日本攻县城蒙混过关。

工作组相信多数人,伙着贪污粮食的人,拿莫须有的罪名,在没有上报公安局立案的情况下,私下给胡三贵扣上“坏分子”帽子,强迫劳动。队部门外广场戏台全村人都召来了,都像齐整的玉米地。

胡三贵家人也都得来。老婆早早弯腰弓脊,可不能叫打垮。儿子以后上学,会叫同学打骂。

批斗会宣判如雷轰响。胡三贵也蒙了。咱可真是经过炮轰的人哪。虎死不倒架哩。他脸上淡然,口里却说,我不服,我要告。话没完后,脑勺挨了两下子,俩胳膊已经叫人反后架起,头都要杵地。

从此,半个村的茅缸都强制他来掏担。

    实冬腊月,河滩垒坝。村里原有七八个四类分子,新增了胡三贵。最寒冷最吃苦的活,由他们承担。垒大坝石头少,就命令他们河水里挖石头,抬石头,垒石头。

    一块石头,砸住了他的脚。

他靠在了石头上,拿布条子緾了緾脚。总算得空歇息了。淡淡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面容凝重,目光尖锐。他好像看见了无数次梦中的景象。

四野空旷,只有村里、路边和河滩的杨树干高高矗立,宁折不弯,一派自然大气象。上杨村,咱是上杨!

河水好大的身量,从西山几百里深处汹涌而来,排山倒海般流向东去。四五十里远穿过洛阳,再向东汇入黄河。黄河东流大海,海边有个大上海都市。

天空四边,黄土高坡犹如日寇军舰起起伏伏,大块的云朵汹涌如海涛,几只鸟儿影影绰绰……卧倒!飞机!连长大吼。战友们迅即卧倒,很快就会轰响起天崩地裂般的炸响。人,随时就会化成粉尘。热血沸腾。为国尽忠的时刻到了……

 

 

第三回  百万大会战  机枪扫地天

1917年,他出生在上杨村一个贫苦的家庭里。父亲死得早。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五个娃儿在母亲的拉扯下艰难度日。为了生活,他刚满16岁就下煤窑背煤。

那是1935年,随着日寇侵华步伐加快,国民政府连年急征兵源。征兵政策,“两丁抽一”。胡家,大哥患有精神分裂症,二哥已经结婚,是家庭的主要劳力。兵荒马乱,稍微日子过的好一点的人家都不愿让孩子去当兵。

胡三贵义不容辞当了兵。不识字,看戏可不算少,自小就跑村串乡进县城看戏。戏文的仁义,剧里的英雄好汉,胡三贵可都记在心里,也能吼上几腔子。薜仁贵活在当下也要挺身而出去征东洋。岳爷爷怒发冲冠。河南人袁皇帝也在高丽打败过日本人。胡三贵记住了母亲姐姐妹妹的泪眼,也许是人生最后一眼。耳边似有震天吼:好儿男,征倭寇,此一去再挥手,壮志饥餐胡虏肉。

开封古城集训三个月,一个挥镰刀抡镢头的农家小伙子学会了开机枪。脑袋瓜灵,身架子活,人勤恳,带队军官选拔这个洛阳小伙子架机枪,操纵军中最强的武器。由于这种武器的产生,人海战术和马刀马队才退下战场核心。胡三贵人生步入了艰险的高峰。他为军队和国家的信任而兴奋,面对黄河之水,立志宣誓:粉身碎骨,为国尽忠。

随后,拨入国民革命军66885241营机枪连。

1937年,“8.13”会战前,胡三贵随部队挺进上海,投入历时三个月被称为“血肉磨坊”的淞沪会战。

    自古以来,西北方地势高于南方,北兵压境,王朝更替。国民政府策划淞沪会战,诱导日寇改变南侵历史,自海上西进。逆流而上,导致日寇战略失误。但,武器先进的日军拥有十几艘航空母舰,狂妄凶狠,不可一世。

中华族群将以极大决心和牺牲迎来此前百年所没有的反侵略最大胜利。

    淞沪大会战,中国军队参战70余万人,日军参战40余万人,是抗日战争中参战人数最多、牺牲最大、最为惨烈的战役,真尸山血海哪。

    人看见最多的是从前的自己。胡三贵望见了三十年前的机枪手。

满世界都炮声隆隆。天地间都硝烟弥漫。那会儿,他正当加冠之年,精瘦如铁,矫健奔驰。

 “我们一开始与日军反复争夺一座小桥叫八字桥,白天日本人在坦克的掩护下夺过去,夜里我们利用夜幕的掩护再夺过来。”

    枪林弹雨之中,这块瘦铁,弓着腰抱着轻机枪,一阵前冲,一阵匍匐。下过危机四伏的黑煤窑,也许就比常人多些经验和机警。何况,三贵娃自小灵活。这就是武艺超群吧,赵子龙万军中几进几出。猛张飞一声断喝,八十万敌兵胆颤心惊。先人英魂呵护好后生。

我听说死人的身子子弹打不透,就把机枪架在尸体上,趴在死人后面向敌人射击。死人都能为国尽忠。战士们杀红了眼,也都忘了自身安危。记得处境也没啥用,活一时就打一时,打他个狗日的日寇,竟然敢亡我中华!我可是中原古都传人,不能给洛阳人丢人!

     炒豆样的枪声分得清日我。妈的,日寇的枪声强劲得多,密实得多。只看得见前边几个战友,扑倒在地,都没怎么吭声就一动也不动了。这就是战场,这就是完蛋,人也就一眨眼间没气了。养活了几十年,说没气就没气了。不管它,当兵就只管赢。

日寇从航母上起飞的飞机距离太近,我们来不及预警,炸弹就丢下来了。加之我军开战后补充的新兵,多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战斗打得十分惨烈,大上海成了敌我双方的“血肉磨坊”!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呀!大街上没有掩体,我每次冲锋跃进前,都看好前方尸体的位置。在敌人射击的间隙,猛跑几步爬在尸体的后面,或推着尸体向前滚进…… 

高志航打落日本飞机的空战,曾给我们很大的鼓舞,一度收复了很多失地。

     胡三贵也曾在爆炸声中仰天大骂,操起机枪对空扫射。敌机仓皇高飞。

    数十万华夏英雄儿女,以血肉之躯,调整日寇侵华路线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日寇由此西进,逆势而上,成了湘鄂桂大山大江组成的瓮中之鳖。国士良策,图谋华夏长存。

但是,将士们却受难了。夜里,战旗猎猎,哀嚎四起。仗越打越困难,战友牺牲得越来越多。尸体遍地。

日本航母上起飞的飞机狂轰滥炸,坦克和大炮猛烈轰击。他们的步枪瞄准精度也很高,狙击手的枪上都装有放大镜(瞄准镜)……

据有关资料:淞沪会战中,我军参战仅150架进口战机,经不起消耗,而日军参战飞机多达500架。我军只有17辆战车,日军参战坦克300辆,军舰130艘,航母四艘。

惨烈的战场上,我军成建制整连整营整团甚至整师都很快打光,就像投入血磨坊。胡三贵报告,团长牺牲了。随即接到命令:你就是团长!战场瞬息变化。几个白昼黑夜下来,又剩不下几个人了。胡三贵所在团几次补充官兵,而英勇善战的机枪手更是离不得的重要人员。

补充兵员源源不断地开进战场,枪炮声中一片片一团团仆倒在地。

一张张威严、紧张甚至稚气的脸膛啊!那是一个个母亲生下来、乳养大的亲亲乖乖,化为尸骸、青烟或尘埃。

中华儿女,中华父母,痛哉!壮哉!三个月,上海成了血海,投入多少人都会被吞没。中国军人牺牲25万,歼敌4万余人,粉碎了日寇“三天拿下上海,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言,为长期持久抗战赢得了时间,奠定了战略基础。

    祖宗有灵。姓胡的,据说最古的先人叫胡公满,后来又有舜帝。胡姓人,明朝有元帅胡大海,清朝有才过曾国藩的封疆大吏胡林翼,字润之。毛主席敬仰他,都借用了他的字。胡姓后人,百万兵马大会战冲杀在前的抗倭机枪手胡三贵活了下来,伤也不重,奇哉!幸哉!

接下来,他因部队断后成了名扬天下的八百壮士。

 

 

  第四回  八百壮士威  机警故乡回

   为掩护几十万部队后撤,为在即将召开的“九国公约会议”上争取美英等国家的支持,必须要有一支部队留在上海继续抗击和牵制日军。524团一营,经过三个月的激战,虽然先后五次补充兵员也只有四百多人,对外号称八百人,用团的番号。“八百壮士”由此而来。在团长谢晋元和营长杨瑞付的带领下,奉命死守四行仓库。这其中就有日后的“坏分子”农人胡三贵。 

     四行仓库战前是金城、盐业等四家银行的仓库,战时是师部指挥所。东邻公共租界,南临苏州河,河南岸也是美英公共租界,有桥相连。仓库内储有大量的粮食和充足的弹药。这座钢筋水泥结构的七层楼房,宜守难攻。由于紧邻租界,估计日本人不敢用重炮和飞机轰炸。

    壮士们用麻袋堵了门窗,一楼留枪眼,二楼堵一半,构筑了外围工事,展开了激烈顽强的战斗。从进入四行仓库起,他们就清楚地知道“这里是最后的阵地,也可能就是我们的坟墓”。

    全营官兵同仇敌忾,一齐上阵,每个人都写了遗书:“誓与阵地共存亡!” 

胡三贵这才得空给家里寄回了仅有的两块银元和三个铜圆。

信上说:娘,儿决心以身报国,宁愿死,决不投降!

好儿呀!胡家有此好儿子!宜阳有此好汉子!故土有此好儿男!娘和兄长姐妹从此望着洛河,望着人们常说的东南上海方向,做好了抵抗噩耗的心理准备,也盼望着热血男儿荣归故里的侥幸。

宜阳山川大河奔腾呼号!

上杨村高干顶上九霄!  

河图洛书记载着这样的基因传播数理图和宇宙正气符号!

啊!父老乡亲,胡三贵是你们脸上有光地下安心的优秀子孙!

文学你不就应该是这基因的传播者和颂扬者吗!请听大诗人屈原的诗歌《国殇》:

……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

首身离兮心不惩。

既勇兮又以武,

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

魂魄毅兮为鬼雄

面对上百倍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壮士们咬紧牙关昼夜坚守。

    第三天黎明,壮士们发现日寇利用夜幕的掩护,头顶钢板,准备对大楼实施爆破。

一个英雄挺身而出。湖北籍战士陈树生,腰捆十几颗手雷,从五楼跳下,一声巨响与群敌同归于尽。

    在到处都有日本膏药旗的大上海,四行仓库楼顶飘扬的国旗格外引人注目。激烈的枪声,八百壮士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让苏州河南岸隔河观战的成千上万爱国民众,群情激奋,热泪盈眶。

四天四夜,他们打退了敌人无数次的轮番攻击,几乎就没合眼。

胡三贵是机枪手,有两个弹药手为他装填子弹。对敌当口不但用他的英勇更用他的机智……

为了防避敌人狙击手的袭击,每次射击前我都会瞄准预定位置,把高低机固定好,等敌人进入目标区域,就略微低下头,用双手左右磨动方向机猛烈射击。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就赚了!  

    第三天深夜,战斗间隙他实在困倦难忍。连长雷雄派人从阵地换他下来。

隐约间见几个人或坐或卧一动不动,以为都已入睡,自己躺下便睡。第二天黎明才发觉睡在死人间。

三个月的腥风血雨,对血腥味没有感觉了。

经过四天四夜的激战,他们击毙日军400多人,自己伤亡仅20余人。

    在日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四行仓库激烈的枪声激励着每一个上海市民,也通过中外媒体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和世界各地。著名爱国诗人田汉激情如潮,为八百壮士写了充满激情的诗,在报上发表,在民间流传。夏之秋谱曲的《歌八百壮士》迅速传遍大江南北。

在延安的桥儿沟召开的中共中央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主席慨然题词“八百壮士民族革命典型”。

八百壮士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激励着每一个中国人,坚定着国人长期抗战的决心。

英国人恐怕伤及自身,照会最高统帅部。蒋介石亲自下令,壮士们这才撤离四行仓库。他们冲过垃圾桥,撤入英租界。

   不当弃子,逃出魔掌。

   我们本想撤出后会重回原部队,但英国人迫于日本人的压力,以“代管”的名义收了我们的枪,把我们软禁了起来。

尽管八百壮士在谢晋元的带领下坚持出操和军训,尽管上海商会等爱国民众的捐款捐物源源不断地送进“孤军营”,但是,在大片国土沦陷、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八百壮士被收了武器成了“无羽之翅”。他们日思夜想重返前线,也更加思念家乡的亲人。

     “孤军营”是军营,但在外国士兵的武装看押下更像一座监狱。八百壮士是士兵,却没有了武器,更像是囚犯。八百壮士就像一颗被丢弃的棋子,前途渺茫……

“就是战死沙场也比在这里等死强!” 

     

最要好的一个河南汉子,豫东人,叫巫国华,不甘屈辱,寻机逃跑。

胡三贵给他写了自己的家庭地址和姓名,告诉他“我如果回不去,请你有机会告知家里人”。

巫国华让胡三贵装作小便:“你扎稳架子,别让我把你蹬倒了!”

高墙外面,外国商会雇佣的白俄士兵看守。

巫国华猛跑几步踩着胡三贵的肩膀翻过高墙,逃了出去。

胡三贵回忆说:“当时只听外面一阵枪声,也不知这人还有没了!”

    在一次外出转移途中,胡三贵瞅准机会逃入一户农家中。在一位妇女的掩护下,换上老百姓的服装,戴上一个草帽遮住脸,躲过了追捕,逃离“孤军营”,随难民西逃辗转返乡。

没有逃出的战士,在国际形势变化而日寇强占租界后,领导人谢晋元被暗杀,多数人被抓走做苦工,有的被日寇押到巴布亚新几内亚。

       

  

第五回  八路精神扬  攻城腰负伤

    英雄归来,山河光彩。九死一生,神奇的胡三贵返回洛阳,回到朝思夜想的家乡,看见了祖先一样宽广胸怀的河山,看见了思念成疾的母亲和忠厚勤劳的兄长。神思恍惚好多天,才从残酷战争的感受中走出来。

亲人们一致意见:成家。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亲的人如是说。

秋收的绿河川,大花轿结亲,胡家院最热闹。胡三贵战场归来,终于获得传统的厚爱。亲邻友朋一起,烘起了大喜事。祖宗给的任务,悠悠万事,传宗接代

组建了自己的家,更有了养家糊口的责任感。但他的心难以平静。

国事日非,日寇南下。黄河水起到了抵挡作用,敌军伤亡部分后,泥泞难行。但是,豫东还是沦陷了。

在潼关以东,在黄河、洛河、秦岭和伏牛山组成的天险面前,寇军永远停下了侵略步子。抗日军民前仆后继,国际援助深入山区。在离潼关不远的卢氏县官道口镇石大山上,国军由飞机助战,牺牲上万,终于打退了日军。西部中国,大山大河,日寇铁蹄在此为止。我上山下乡在石大山住在山腰的时候,惊奇地听临时工炊事员说过万人坑,说过战场情景。我很惊奇,每每看到石大山高耸的顶峰,就想到周边身影幢幢晃动着成千上万为国捐躯的英灵,几十年世人不知。那会儿,胡三贵老英雄头上还扣着“坏分子”的高帽子。近年重游故地,看到了老蒋的孙子写的碑文,镌刻在了镇北上山路口树立的十来米石碑上。

而这之前,大批难民向西逃难。村里人相互转告“要饭的来了都要打发,说不定哪一天就轮到咱们了”。地方上出现了蒋汪政权并存的局面。国民政府迁至韩城。更有邻村官庄的汉奸高某听说胡三贵是八百壮士,便到处散发传单,造谣说胡三贵家里有枪。一旦日伪军找上门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着这严峻局面,胡三贵心如刀绞,如坐针毡。

前方战事吃紧,地方连年征兵,兵源不足,只好生摊硬派。不远处有个寻村,年仅11岁的楚公福被摊了壮丁。家人无奈之下愿出两斗麦的身价,寻人顶替。

那是1942年大饥荒,两斗麦能让一家人活命。胡三贵跟家人商议再三,决定顶替楚公福的名额,泪别家人,再次从军。改名不改姓,报名胡公福,真是保家卫国。

风潇潇兮洛水寒,壮士为国再出战。

   胡三贵(公福)随部队到达山东西台集。在一次送信返回的途中,遇见了八路军二纵一团一营二连 (后转为新四军王定烈部)。当连长得知,他曾经是从坚守四行仓库的“孤军营”逃出来的八百壮士,便格外热情,问了家里几口人,几亩地,靠啥生活等情况后,说:“那你也是贫农。咱这部队就是为穷人打天下的,就在这里干吧!”百炼成钢的战士,军队最需要最欢迎。

    八路军作风自是不同,精神高昂,官兵一致,学习文化,联系人民群众。胡三贵早有耳闻,一见之下,更觉亲近,就爽快地参加了八路军,当了一名机枪手。

八路军与日寇开展游击战,打了就走。由于弹药缺乏,步兵每人只有四颗子弹,近战夜战是必然选择,肉搏战都上“飞刺刀”——顶膛子儿,脸对脸肉搏时就扣动扳机消灭敌人。 

    不打仗时,战士们就开展宣传,筹集给养。战友们尊重老英雄,学习他的作战经验和技能。他也学习战友们的政治工作方法。感到了八路军和旧军队的不同。没有当官的一说,上级首长吃苦在前,以身作则。更别提以前军官那些腐败风气。

“老百姓只要知道我们是打日本的,都会把省吃俭用、甚至宁愿自己忍饥挨饿也要把本来就不多的粮食让给我们!” 

   一年后,该支部队突破敌人的“铁壁锁围”,建立了桐别山革命根据地,为后来建立桐柏军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八路军日益壮大,发起了攻打确山县城的战斗。战士们用土炸药把城墙炸开一个口子,尖刀连直插进去。那时,胡三贵怀抱一挺轻机枪,背后背着一口四指宽的大刀,冲进了县城。

但是,一连人还没有进去完,日军又封锁了突破口。进去的人在城内与日军展开巷战。激战一天一夜后,尖刀连弹尽粮绝。胡三贵腰部负伤,无法动弹,眼睁睁被日军俘虏。

    过后,胡三贵被押到汉口,投进日寇的所谓“战犯拘留所”,受尽折磨,直至武汉光复。

这以后两三年,家里没有胡三贵的音讯。寻村楚公福的爹娘过意不去,上门问候,让楚公福拜胡三贵的爹妈,认作干爹干妈。洛河流水,乡情珍贵。

    抗战胜利了,武汉国民政府把他们从监狱里放出来,编成“爱国青年训练大队”,集训三个月后准备重新分入部队。

    这时,内战的迹像已经非常明显。胡三贵声称年老体弱,家有八旬老母无人照顾。在他的坚决要求下,“爱国青年训练大队”出具路条,让他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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