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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生活贫病难 苦读志德言
家徒四壁，竹棚糊纸的天花板，大雨天的时候会响起时大时小的嘭嘭的掉土声音。从过道能看得见山墙顶开裂出透明的缝隙。过道里砌了圆圆的泥巴锅头，人们走来走去的时候不注意就会让烟尘沾上衣衫。两三个院子的男女老少出出进进都要小心。大小床，角落里摆着做饭的案板。父母和俩妹子睡一张门板搭起来的大床。我睡门背后的小床。大床下堆着做饭用的核桃皮。 我就窝在黑屋里躺在床上看书。有时觉得憋闷就搬张小椅子坐到门外看。 初中高中四年，妈和小妹有一半时间到北京给舅舅家帮忙，我和大妹在家上学。 上高中没多久，牙疼起来。跑到医院看病，作用不大。牙根肿胀，脸庞下方的膨胀能看得出来。那一日，在注射室打了青霉素，留下观察。觉得嘴慢慢地麻得越狠了，身上异样地难受。护士一看说嘴唇发青了。注射室里一阵慌张，人影晃动。 难道我就完蛋了。完蛋了也不过尔尔。我不慌，静静地坐着。人世间的苦难，常常没有那么严重到让人可怕，也就平平淡淡。 抢救，又注射。慢慢地恢复了如常的感觉。 过段时间，两腮肿胀恢复原状。有人献策：石膏泡竹叶。喝了几搪瓷缸也不顶多大用。仍然需要消炎药。庆大毒素结束了一个时期的病情。 千里外的京城里，突然一天深夜妈跑到院子里大哭大叫，说是梦见儿子修大渠，炮崩住了，浑身是血。舅舅妗子赶紧让她回到山城。 乡下同学大都要下地劳动，我不用。我就陶醉在读书里。 而书，几乎全部禁止了，说“有毒”。找书的难度，可能史无前例。 那就看没毒的，白底红字封面。马恩列斯，能找到的，懂不懂的，都看。羡慕那些有家世渊源的，那些大城市见多识广的，他们能看到流行的地下书籍，不管那一种领域的见解自然都要高一些。 不说命，会被批评，说命运。命运如此。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不是转成市民进到县城，读书及见识必定限于一隅、一井了。 天可怜见，终于有了一处集中看书机会。学校残破缺失的图书馆，只有一个教室大，慢慢地断断续续地恢复了借书活动。 管理员仅有一个何老师。他让我帮忙。我求之不得，真是个好机会。我认真填写书名卡片。没几天获得何老师信任。 从没有实地拥有过这么多的书籍。我猫在图书室里。借几本书，写好条子，请葛老师批准，就抱回家里。 这次机会，让我看到了上百本西方文科类书籍。 更让我幸福的是，班主任任其正老师，把他的大学课本一本一本地借给我看。这是一对一的培养啊！ 校办公室景青莲老师公开表扬我写字认真工整，让我抄写学生档案。我都十分用心。反而一个学校领导也没近乎，没有方式也没有勇气跟他们会话。但他们应该都知道我。几十年后听两个同学说，有一次数学考试，学校有意突然袭击下令开考。廖校长知道了我的成绩，说：“看来这个同学学习好是真的。” 令人可笑的是，有一个别的班的不认识的同学不会答卷，竟然在卷子头填上我的名字。结果，我被老师批评了一顿。这件事，传遍了学校。
山城称得上人窝窝。我，住的房屋说不起嘴，但是处于城中心方位哩。十字街呀！街市上能表演的悲剧喜剧，都能在十多年的时光里有幸看到。去学，就要沿着大街――也就能通行一辆汽车，直直如笔，向西三四里远，经过城关镇政府、税务局、邮电局、百货公司、县政府县人大县委等等，每天都检阅一过。再经过大会堂、电影院等，才能到达学校。校门前大渠已经畅通，洪波浩荡。比以前大渠电站大得多的火炎电站发电了，夜晚山城灿烂辉煌。 那会儿的政府大院篮球场，是我们小伙子常常打闹的地方。场外墙壁上贴着一溜大字报。新贴了几张，就顺便去看。记得似乎肯定书记建设有功，但有不正之风，安置外县亲戚到国营单位。 听说，杨书记调到“老大难”宜阳县化肥厂，依然气魄宏大。在那个物资贫乏的极端年代，首先抓住人们都没怎么敢想的住房问题，一过性整体解决。先解决厂干部、再很快解决科室车间中层干部，很快解决职工的住房。全厂热气腾腾，面貌一新，为好多市县提供了紧缺的化肥。我目力所及，这些年历任的县领导，除了一二人生活作风问题之外，还真可说得上是清正廉明、积极主动的好干部。
山区县信息最为流通的中心――十字街，这是爹爹带给我们的生活条件。我享有这一切，漫不经心地观看，其实常常观察着各色各样的人物，再回到自身上来，比较分析，思考自己。 读书多了一些，根据自己的处境，我开始参照书籍上的人生，不断地设计未来。我的一生，究竟能做什么事业，能做什么样的人，什么层次。十八九岁，正是迷茫也是踌蹰满志的时候。 脑子里风起云涌了古今中外的人物，也时时地体会自己的境遇。 纳头的厉害的政治，我没有条件，先天的，只好不计。上大学没可能，看不到规范考试，推荐选拔又是连桃毛也挨不上的。 经济，难道地主及子弟还没当够！也就那二三十亩地一个长工，一家三代都遭受了万般屈辱。 科技，数学我已经看了几十页的微积分，物理自己看了光学和核物理学。唉，山窝里怎么能长出科学家来。 有了。有了！ 古代有百家争鸣，圣贤哲人。立德立言。我这个名字叫反了，立功不大可能了。对，立德立言。有的思想家一辈子不也啥职务没有。文学家自有文字传世，引人入胜。特别是好像不需要啥物质条件，有脑袋学习思考就行。 对了。当个学者，甚而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之类，光靠脑袋就行的家。写书就行了。学术理论，文学艺术，可能成为君子大人、文化人物哩。 孔子的书看不到，但是报刊上批判性地引用不算少，到了我的头脑里往往成了励志语录。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中国历史上唯一的父子三人功业文学都卓著的曹操曹丕曹植，再过一千年也磨灭不了。曹丕说：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未若文章之无穷也。不假飞腾之世，而声名自传于后。 我要研究文章写作。 也可能无所成就，草木一生，绝大多数人都如此而已，但起码得有个想头调整自己平凡的人生吧。如果思想境界提高、头脑丰富多彩，那么生活也会过出高品味和审美感来。 个人，高看你自己吧！否则活在世上就太乏味了！ 我作为排长，想了个学习的主意，用一块小黑板挂在教室外面，提议同学们写文章自由发表。等到我当高校教师，就给学生创办了《校园文学》报。出版了学术专著《文章发表学》和《文才论――写作人才系统工程》，等等。 我首先发表了第一篇小说《我们这一代》，主旋律，学习向上。校园的晨景，同学的会话，学习的情景，现实主义，无非多点小说中的描写手法。看的人不少哩。有别的班的女同学认真翻阅哩。这种快乐，是写作学习的最需要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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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五七”常劳动 山高我为峰
学校自觉进行教育革命。领导层比起大多派性斗争的单位来显得分外团结，也清醒自觉地按照上级要求工作。老干部掌舵，讲究稳妥。教学严格管理，有很多新做法。但政治也“挂帅”，其中，坚决走“五七”就是劳动的道路。“五七高中”可以说是“劳动高中”。 总共四个学期的劳动时间就能积累成一个学期时间的长度。有个把月时间全排学生住在学校建在四十里远高山上的农场，那儿就叫高庄。平时，组织我们学生向山上背抬化肥之类农用物资。 劳动委员更要踏实肯干，以身作则。 那是一个星期天。大河，长川，一条直线向东。我排五十来名学生各挎干粮包，行走在阳光泼洒的大道上。不能不让人联想浩然的长篇小说《金光大道》，也不能不私秘化阴暗地联想到大饥荒中那村人以及主人公高大全的处境。目前，城边最好的生产队，每天九角钱工分值哩。大多数生产队却都是每天几分钱。市民惧怕下放农村。农业人千方百计钻到市民阶层。两者通婚那是极严重的大事。没人查不用查学校男女恋爱都是各自阶层自身消化。如果有不同，一般是农家姑娘长得太漂亮了，小伙子昏了头。我没有昏头，一定是机遇不到。心底里多么想昏头呀！ 平坦公路上我们行走二十多里，然后把手扶拖拉机早就运到北苏村的化肥，肩抬或背负到差不多二十里大山上的高庄。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用高德地图测量了几段距离，就是，山区话“奏斯”。 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女精神饱满，偶而打闹，不断笑话。从县城最西头的学校集合，走过大渠上的小桥，穿过早上空落落的小城。除了老师，我这个劳动委员算得上大家需要关注的人了，负有关照大家身体安全和顺利劳动的责任。一种豪迈的感觉时隐时现。地主孙子，右派儿子，团员，学习尖子，学生干部，热血，青春，生命，奋发，我会拼全力去学习，去劳动，去献身。 大河，大渠，大路，浩浩荡荡，向东齐头并进。左右两列土黄色高坡向东伸展。南北远方簇拥着青蓝色山峦，六军齐发，云遮雾罩，蜿蜒护送。一绺绺一片片膝盖深的油绿的麦苗，芸芸众生，翘首以盼，正是施肥浇水的时光。年轻人脱开了学业重负，投向自然，还协助老师负责着全排。 石龙头，有五六里路了，觉得地势高一些嘛。脚步轻捷。那边村有梁建祥的家。战强公然在教室里扬言，说不想吃鸡蛋，有鸡屎味。我吃了一惊，从小到大没吃几个鸡蛋。炒鸡蛋的香味，哎呀，那真是的。住在农村有农村的生机呀！工分值不高，能养鸡也好。那我咋在报纸上看见到处都割资本主义尾巴，惩罚多养鸡的婆娘们哩。后来有篇《人民文学》上韩少功发表的《月兰》小说获奖哩。 半世纪不到，经过改革开放的县城延展到了石龙头。山区人的潜力如群山一般涌出，如洪水一样奔腾，如大地一样震动。成千上万高楼涌现在河川二十里地面，过了花甲的人都会赞叹真是人间奇迹。高速公路，铁路，飞机场……我以前的文章颂扬得够多了。只说县高中吧，我下乡时早晨跑步的东湾林场那一大片洛河滩槐树林变成了大楼林立的高中校园，从外面看就很大方舒畅哩。但我还是和七八个同学拥着班主任走回到西关老校园转了转。亲切啊。篮球场、教室还存在。新建了不少楼房，显得拥挤。我们就在校门口大渠桥上合影留念。看了看脚下绿盈盈的滚滚的渠水，望了望远处渠两岸密集的楼房。杨书记指挥开挖修建的大渠电站还在给山区发电，我们出过的力还创造着价值哩。那战备公路好像不大通行了。广播喇叭网也过时了。那一代人的心血劳动和意志精神却没有过时。这就是历史。包涵了我们师生艰辛甚至委屈而又奋发的人生。天还是那样的天，不是的，会有飞机常常划过，还会有航天飞机宇航飞船在空中争妍斗丽――那会是我们的儿孙辈的事了。 同排张路中也住在石龙头一带。他个子高大，接人待物挺有经验。多年后当了老板，靠着洗矿石发了财。还有一个姓杨的同排，则家境凄惨，生病动手术却叫开错了刀。捂着肚子，腰里吊着秽物袋，担菜到城里卖。听了让人难受。 河滩，我的最爱。大片槐林，里面有清澈小溪里的小鱼，美丽的翡翠鸟（有人叫她鱼狗，真难听，真土气）正在俯瞰。听到好听的鸣叫，就可以用目光搜索高高树稍上密密绿叶间的黄鹂。每年发大水，那是要跑到河边去，听听咆哮，看看泥流回漩荡涤，河中间的洪流一推一送，这就是龙在奔涌吧。和我一样看客不少哩，老少都有。还有趁水打捞发点木实小财的人，脱了全身的衣，肌肉男连性命也投入进去奋搏。 十里路到火炎城。城呀，老县城在这吧，要不则是很久以前，炎帝？大禹（长川尽头就有大禹的刻字）在这建过城？听说挖出过原始瓷片。听说地质队在这钻出过石油。量不会大。别看远处半坡上村寨瓦房不新草房不少，未来会有大发现大发展的，我想。同排陆红辉和费新民住在这里，都稀瘦，看来出产不咋的。 接下来就到了杨书记的政绩工程火炎电站了。伙颐！电站大坝横跨山头。大坝下方四个电机房。走进电机房开开眼界。明光铮亮的电机大如嘎斯汽车。坐在那里看管电机的年轻工人，颇为自在嘛。开着通红的电热炉烧水。奢侈呀！ 赶紧走，下午返回，今天要走八十多里的。 祈寸湾，一年后在这里我就要这里呆半年。 到了北苏村了，抗战年月大专学校曾经迁居这里，蔡老师故乡，觉得有文化气息，要不咋就弄出好多泥塑，搞革命展览。罗向英讲解员妇女干部哩。
该收回闲心了。休息一会儿，协助老师分配任务，要求男女同学多多相帮。两人一袋五十斤化肥，或抬，或轮换着扛。上山二十里。 同学们走出村庄，沿着碎石遍地的小河沟，曲曲弯弯向着高坡负重前行。天阴着脸，有下雨的可能。 临上坡路，仰头望去。危乎高哉！巍巍高山，直入云霄。不可能平了它，只能在它身上装修改造。一条小路陡峭险峻，盘绕着足有八九里的大坡，蒙蒙大雾后面看不清山路。住在坡上的人，也许有手扶拖拉机，那得本地的高手才有胆量有技术操控。学校有的是人，大集体劳动，思想让他们齐心协力。 只是，学校为啥把农场建在四十多里远的大山上？城边山上没有地吗？没有地就不要建。现在想来，大山窝窝可能野地多住人少。别想了，只管表现，想多了思想跑锚走歪，会带来不测之祸。 背负青天――五十斤化肥袋哎，沉重得像孙悟空担山，一步一步都费力气。头最佳的方式是低着，腰弯着，眼睛也在慢慢移动同步着脚板。劳动之前再不能夜里看书，看着任意，第二天浑身少力。坚持住。考验时刻。人有英魂，有精神高大。在这静止的大山面前，不能软瘫倒。踩稳了疙疙瘩瘩的路面。大山，是那人生、事业、苦难，都浑然一体地矗立在年轻人面前。 稍一偏头，看得见脚旁边陡坡万丈。小河沟里清晰可见水是水，石是石，草是草。这石头的上坡路面，不长树，仅有一丛丛草。可以踢一块石头滚下去，会忽隆隆响。却没有动脚。 歇的回数不少。当委员也不敢逞强，这体质人会原谅。瞄一瞄，同学们都忍耐着辛劳。啥时候公路修上来，人不出牛马力。要是有这机会，决会投身其中，那才是为人民服务。 盘山小路翻过山顶下的豁口。几个同学已经解开衣襟，口称凉快，呼叫我快点。那不用说。我紧走几步，放下袋子，躺倒在地。据说红军长征走累了休息时翘高腿，血倒流，最能解乏。蓝蓝的无垠的天空，哪儿才是我的归宿。人都说流星是一个人殒落，那我的星是哪一颗，现在啥状态，啥时候发光哩。小风吹拂着裸胸，温柔启动了情思。吉士怀春，我这个学士身体没啥反应。想看美妙的异性，但是没有一点儿冲动。仨月半年才会有一次梦中遗精。我在攀登，没有指望也攀登。 高山顶，看得见大河如飘带、山峦如波涛，脑子里映现着都市、国际。付出再多，也要登上去。这也由于登不上去的日子太屈辱太辛苦太低下了。 我站起来，向山顶再走几步。百年前湖南一农村青年，左宗棠也，后来立下保国殊勋，名垂青史，其诗曰：山高我为峰。 下了山顶，三四里便是海拔较高的学校农场高庄，卧在了周秦汉唐一般浑穆宁静的日光里。旁边，也就三四户山里人家，有鸡，有牛。石磨，柏树。未来不在这里，现在却必须在这里流出一身一身的大汗。 再一个学期，全排同学住在高庄劳动半个多月。种地，锄地，远山砍柴，土坡上挖药。从来没有报酬，还要自带口粮。更叫人迷蒙的是，千万年的农家生活，更替了无数的代码符号、理论体系。我们就在更新的思想引导下，重复着原始的劳作方式。神农伏羲，黄帝夏商，井田制，屯田制，农场，生产队，都没有变换基本的牛耕人力。我们，跟上古的人区别在哪里哪？我不能不想，不能不站在高山上眺望迷茫远方。仿佛看见远方欧美澳的机械化自动化大农场。那是方向，科技为核心的人类社会生产力，马克思主义社会发展的基本原理。这是我的优越性吧。 身体不好也好，还真没有年轻人常有的异性爱的感受。没有一个影像，占据头脑中心。专心于大而无当的迂阔思索。 暑假里，往届留校生组织市民子弟到山上夏收，找到了正看书的我。我们十几个男同学就又到高庄，冒着酷暑，收麦碾麦，种玉米。曾做过司务长管伙，清正廉明，把做饭师傅特意添加的肉片放回锅里。啊，十八九岁的我！大院里长大的冯小刚弄成了《芳华》电影，去球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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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惊奇竟提升 书籍终生情
石破天惊，我这个“出身不好”的人居然当上了一排之长。 一天下午，全校推动学习热潮的大会在那排篮球场上召开。已经恢复招生两届，七八百个学生提着自己上课的高凳子，整整齐齐地走到指定场地坐下来。会场旁边，老师们多数站立，都有个性，正好成了学生们的审视对象。高高的孙老师教语文，颇具风仪。鲁建杰老师是有着英语专业特色的艺术家，今天看来也很帅。鲁越正老师教历史，不高的个头却气势如虹。化学雷老师十分化学，如中学生一样活力十足，灵活多动。不再赘述，担心不恭。 会场西头，一排课桌上蒙着新床单，放着茶壶茶杯。 梁全升老师宣布大会开幕。首先学校选拔魏隆长和齐益为给全校师生做学习典型演讲。 接着，由尚书记作关于教育教学专题的讲话。 全场鸦雀无声，会场四周倒有麻雀飞动不休，叽叽喳喳，净忙着争夺啥个。那会儿，校园内外都没有嚣杂声音，人类专心着自己的发展。学校历史上最有权威的领导人，坐在会议桌后方中间藤椅上开始讲话。 “啊！” 果然曾是县领导的书记，庄重威严，高屋建瓴，同时尽量亲切，为了强调学习机会难得重要而讲述了自己的革命经历。在南下山区县的时候，坐船过黄河，敌人对岸抵抗，子弹扑扑地打在船的周围，溅起一朵朵水花。 书记从容讲述，有时停下来喝一口茶。有山西口音，必须认真聆听。 要用不怕牺牲的精神来学习。我应该说是他的学生啊，这个学生也有代表性啊。 当然带着他的口头禅“啊，啊”。 接下来，校领导补充性讲话，教师表态，学生代表发言。可能比黄埔、抗大还讲究程式。 大会气氛隆重。师生更感任务重大，沉静地回到教室。 记得班主任似乎没到教室来，必是另有教师会议。学生干部便主持会议 排长梁筑成，面容白晰，眼神深沉，一看是个有心思的人物。连腰都有点儿弯，像个老干。脸盘略长，中山帽还扣在头上方，额头显得高。我想这是聪明的标志。但今天这聪明没有显示出来，反显得愚蠢了。 排长懂得红花绿叶扶、好汉三个帮的世故，跟几个同学谈笑多，走在一起多。至于广大同学，他也平和近乎。我这样的人，他都很注意团结，说话都没顾忌。 排长双手撑着最后方的课桌，发表讲话了。 “啊！同学们，啊！这个……啊！” 腔调似曾相识。 正有些儿诧异，但见前排尚进玉跳起来，指着排长破口大骂。 我明白了。排长这个戏噱性地模仿玩笑开得不是时候，给了尚书记的儿子污辱，也无视了领导的权威。 放在我身上看，我是不愿也不敢戏弄校领导的。同学们都静静地坐着，是不好对待眼前的事变。 排长笑笑，无力地解释一二。 不欢而散。 时间过去了几天。一天，班主任任老师叫我到他的办公室里。 没想到，任老师严肃地说：“梁筑成不能胜任排长职务。经研究，决定由你来担任。” 我吃了一惊，说：“老师，我知道你们高看我。我，我不能干排长。我出身不好，不能服众。”诚恳吧。 “反复研究过了。就是你。” “老师，我干排委很适合，再说上学主要是学习。我担心，真的，社会复杂，青年人和他们的家长会有圈子，对老师也可能不利。”够意思了，心里话都说了。 任老师坚持认为，我能干好排长，学习突出，劳动不用说，本质很好，党的一贯政策是出身不由己表现靠自己嘛。 我说老师你再考虑考虑吧。 不能干，我担心排长他们排挤甚至捣乱，也不觉得有多大用处。 干，这算个啥！我还要万里行，出生入死，干一番事业。 两种念头真真扰乱着我的心。基本上，按人生的经验，走着看。学校定要我任职，就应命干好。 第二天晚上，有个中年人来院里找到我。我见过，在他家玩时，在他工作的国营白铁铺子门前走过时。比儿子个低一些，身体浑实一些，面容沧桑一些。他问了我情况。我也如实交流。他表情显示见多识广，沉重地走进大街上人丛里。 任老师开始和我商量排委的组成。自然，老干部继续工作。至于劳动委员一职，我推荐尚进玉同学接任。他学习努力，很有潜力，劳动积极，没有干部子弟的架子。 班主任任老师主持了一次气氛严肃的排会，宣布了组成新排委决定。我也表示决心，在团支部的支持下，要团结大家，保持一个好的排集体。 如常学习和劳动，注意保持和梁筑成的关系。一个阶段，大家都平静地生活学习。然而，快毕业的时候，将要分别，同学情师生情就要绾结的时候，梁筑成忍耐不住了。不再并肩走路，有一二他要好的同学一起冷淡我。我们排几个男同学给学校办公室装修地面的时候，唱起了别有意味的歌。 毕业就会失联，趁此机会多是农家子弟赶紧加强男女交谊活动，争取结秦晋之好。 没办法，咱理解。都十八以上年龄了。大部分人回到农村，机会环境没有学校的好。谈着情仍然进行政争哩，一伙三四个，可能还有梁筑成本人――老师没有说明，一天晚上居然到任老师那里，猛烈抨击了我。不知道他们说出了我啥样的缺点、错误和问题。我也不在乎了。我只好用一生的作为回答他们了。 谁想看这篇文章里十八芳华的桃色，看到此处朋友你该失望了吧。 没有异性联系，心里感激同一个排大多女同学的信任。有女同学跟校外的人赞扬哩。我会终生牢记。心底里面所梦想的，那是中外文学作品的恋爱女性。 我也清楚，城市姑娘不会选择我。苗条大方的女同学，面庞如粉妆如桃花的女同学，十八芳华的女同学，我可记得几个活色生香的情景，不能说出来，现在也不惹麻烦说了。 偶而镜子里看看自己的尊容：形不忧者思不远啊，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目光暗淡。用来攻书，志士勇者、坚忍不拔的样子。可是这样子面对异性，可就不适用了。而且，表面镇定，内心不定。看着别人谈笑风生，心里无可奈何。学习再好，不过尔尔，只是精神的一面。进入社会，整体平衡，既得不到姑娘青睐，也得不到家长的看重，仍然弱者一个。直到二十七八岁，老是联想到古书上的鳏夫。 不过说实在的，我的心里没有文学中那样对异性的迫切。干脆说到底，生理方面也很孱弱，外表就给人病秧秧的样子。十年以后结婚那年，才算有了性经验。可笑也夫。可悲也夫。 想个啥，就是苦读呗。要成为一个人物，百世流芳的人物，不能虚度此生。这些，眼下只有苦读书本才潜藏有可能性。能搜集到的书，包括西方的文艺、哲学、历史，都如饥似渴地吞下去。中国古代的书更是罕见，只要能看到的我都要看。医书，相书――靠着友情从农村秘密地借到了，都看。 要行万里路，应该列国周游，经历一番广阔的社会生活。想得美，条件太差了。 生命体验结合读书，成才的必由之路。人，都只有最多一个花甲子的光阴来认真生活，这个客观很简单。 迟早，我要写出一本本书来。书本将会作为凝结的魂灵载体，传播天下，流传后世。这样的人生，才是应该努力追求的。 汇合提炼阅读心得，我觉得，一个人还是要为社会做出贡献，社会才会最终认可你，才会有人生的意义。书要人家读才有作用。 高中毕业了，我更自豪：高中了生命精神的高层次。 然而，接下来又该任其自然、听天由命了。没有高考，没有工作。上山下乡，广阔天地，浑涵汪茫。 从此以后，只有书里才有希望。书我爱你，你才是终生的伴侣。评论： 宏微：老伙气，这篇文回忆高中，你审阅那里不对好改。为盼！ 常：阅后感慨万千！时光如梭我等跨入古稀之年！年青时的苦难酸涩如今让人怀念！事实大抵无出入可让卢场华民看看！ 宁思以观天: 文字精炼，文彩飞扬。少年立志，终成大器。 甲子春秋: 读《芳华十八》（一）2024.3.26 芳华十八绽芳华，山地走出读书娃。生不由己风霜虐，忍辱韩信伏人胯。 班头赖身受苦累，绩优凭学知无涯。常思改命正导向，地火熔岩总喷发。 读《芳华十八》（二）2024.3.26 男儿生当为国酬，古今英雄夸风流。王侯将相宁有种？文星大儒岂生就？ 圣人有训告吾辈，大任天降苦乏受。巨树撑天根九泉，状元登榜唯苦读。 草根怀梦莫讪笑，春光漫坡铺锦绣。 读《芳华十八》（三）2024.3.26 旭日初升靓光霞，青春烂漫度芳华。睛眸遍见爱恨事，心思广联天地大。 臂膀壮实动感足，脚腿有力沟壑跨。苦乐相伴校园里，祸福契合辩证法。 读《芳华十八》（四）2024.3.26 谁家小子忒凶狠？仗势欺人社会根。阶级何曾划几代？同窗明将红黑分。 河东河西行螺旋，此伏彼起雪迎春。进步大潮势无前，作为闪光自真金。 读《芳华十八》（五）2024.3.26 神州无处不黄金，赤子常将卢氏吟。绿水青山咏嘉诗，山乡旷野书美文。 畅游五洲四海地，情钟故土恩爱深。此生既归读书郎，热土放歌有斯人。 读《芳华十八》（六）2024.3.26 恩感良师列星座，教有园丁辛劳多。名校骄子住深山，都市宠儿垦荒坡。 诲人不倦尽忠诚，恨铁成钢传薪火。蜡炬成灰照世界，讲台度人胜佛陀。
王毅:大作读完。七十年代县城高中学生的生存状态和心理渴望跃然纸上，时代特征鲜明可感。有挚情，有鲜活记忆，人物片断生动，语言也流畅而有个性。不过，以我个人的偏好，是愿意看一些完整的生活小故事，或者是较为完整的人物小品。自我视角的整体讲述，这些就分散了。读此文，也就更加了解陈兄了，祝笔力更健。另外，“卑人”应是“鄙人”。 宏微:老书记，这文章哪有不对的地方，请指正好改。 彩霞:[动画表情] 彩霞:教授我大概看了。很好很细腻把学生时代思想认识都写了。[强][强]你真是好学生不亏当教授。 彩霞:你咱班好学生帅哥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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