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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涂山氏族祭堂门前广场,

夏禹王仍在独自弹琴歌唱。

他越弹奏越热烈越忘情,

他的歌声也越来越宏亮昂扬:

    ……

    混沌分合啊,开新天。

    华夏腾飞啊,任在肩。

 

        霞云绚烂啊,舞锦缎。

        日月辉煌啊,又明天。

 

他从不喝酒,还斥责过造酒的仪狄,

但这时却像酒醉了一样神采飞扬。

他如果略微冷静一点的话,

就会发现他的人儿来到身旁。

 

他两手飞舞,右手猛然大幅度挥动,

痛快淋漓地抒发出胸中郁积的激情。

乐曲嘎然而止,他仍然昂首远眺,

毕竟他还带着青春依然浪漫奔放。

 

歌声中,女娇随后羿来到了。

女娇跌跌撞撞,惊喜地要喊,

看见夏禹王的样子,又咽下了话。

羿带弓持戈,守卫着栅栏。

 

她终于喊出一声:“夏禹——”

夏禹眨一眨眼,恍惚中又一个梦境?

不!……如玉容光扑进他的怀中。

脖子被箍紧了,额头被热泪浇洒。

脸颊触觉那温润的面容。

 

你周身如腾云驾雾,飘飘冉冉。

你双唇被她的芬芳红唇紧紧胶粘,

一股热腾腾的气流从那儿涌出,

注入心间,涌遍全身,感觉异常鲜艳。

你在柔长黑发散发出的芳香里晕眩。

 

啊,人生还有什么时刻更美好呢?!

可叹我直到三十岁才有了婚姻。

普通的人大都在十三四的时候

就可以行大礼组成家庭繁衍生存

 

从没有过的真真实实的梦境!

我的妻!人生理想的化身!

什么上天入地的事业不敢奋勇!

男子汉有了你这样的美人,

女人,美丽的女人,善良的女人,

这才是人类历史前进的动因!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不知道时间,

你迷懵,你颤抖,你眩晕。

 

 

女娇又是一声惊魂未定的叹息:

“夏禹——”她是这样胆大。

捧着你的脸,像是看是不是真的夫君。

又一阵狂吻,像要把你吞下。

 

久久……

 

夏禹王从心理混沌中清醒过来。

轻轻轻轻捧着妻子娇美的脸蛋,

小心地用舌和唇去舔闪闪泪花。

他也挥起胳臂揩摸自己的泪眼,

带笑轻声说:“你跟我受苦了……”

立即,嘴唇和她的唇紧紧相连。

 

这个小年纪的女人急急地表白:

“别说这话!我和你,永不分离。

一起过鬼门关,一起走阳关道。

这两天,你就在这儿关紧闭?

你听到没有,我的哭喊?

我崇山上上下下到处找你。

我抓掉了那个坏蛋欢兜的铜冠。

他嘲笑‘别以为只有你们正义,

他奸笑,说什么‘助禹造反’,

别以为只有你们有治水业绩’!

我哭着喊:‘还我丈夫!还我的夏禹!

你们这伙奸贼,迫害治水的好人。

是你们谋反作乱,是你们伤天害理!’

我还对他身后的帮凶们大喊:

‘夏禹是舜帝的好臣子!

他也是为了你们才不要命干,

直到现在三十岁老大才娶妻!’

我对着望不到边的洪水喊你。

 

夏禹心中一动,轻声慢语:

“别哭了。我现在不好好的,

在你眼前。我也想着你!

我还想着治水和生活的道理。”

 

两人眼前出现了那幕永生永世的场景:

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他们紧紧相拥。

原始蛮荒以及母系时代女性的率直和激情

仍然活跃在她文明雅致的胸襟中。

文明不是桎梏。女性是人的创造者。

而你怎么会萎弱,要做旷代英雄!

 

他紧紧抱着理想的小女人。

他和她在圣洁、粗野的狂热中,

回归混沌一体然后开辟鸿蒙,

播下了人类新一代的优异品种。

好了,我不怕半途夭折了,

会像父亲一样有后代继承……

 

夏禹王静静地坐在清凉的石桌上,

让爱妻躺在宽阔的胸怀里。

颤颤的手指摸着她的脸庞,

拉起她一只手掌揣摩八卦数理。

这巧手养蚕织锦,收获饲养。

他把这手指尖放在唇中吮吸。

 

他眼前晃过岳父苍老刚强的面孔,

晃过灾民一个个瘦弱不堪的身影。

女娇从陶醉中睁开大大的眼睛,

从他眺望的目光中悟出他的心情,

就轻轻地诉说:“我站在涂山顶,

看见洪水越来越大,漫天里狂疯。

昨天,黄河两岸,数不清的灾民,

划着木筏子,抱着树干,四散逃命……”

 

她自豪地告诉郎君,人们为他请愿。

夏禹王却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四凶’什么也干得出来。

我常和他们在舜帝面前论争,

知道他们没有底线的德行……

难道他们把舜帝囚禁冷宫?

难道他们夺了皋陶司马的权?

伯益呢?稷呢?四岳呢?

还有雍容明智的娥皇、女英?”

 

他焦虑地远望着黑沉沉的远方,

一阵风横扫而过吹起乱发。

女娇急忙用手温柔地梳理着,

气息扑面轻声惊叫“瞧呀”:

“两三天,你就急白了头发。”

长睫上两颗晶莹的泪珠悬挂。

夏禹王说:“你先歇会儿吧。”

他解下大氅给妻子盖上身子。

女娇抱着丈夫很快梦入丛花。

 

夏禹王更紧地皱起眉头,

仰望长空嘘出肝气隐忧。

日月照常运转,光阴荏苒;

生身只有一世,几度春秋?

治水大业究竟何日克成?

就这样草木一生,无声无臭?

 

人生多了一个挂心就是娇妻,

娇美面容一会儿浮现出动人微笑。

他忍不住想亲吻,又怕惊醒,

一会儿这张脸惊惧地变动形貌。

 

沉睡中这面容又微笑眉头开朗……

梦境中仙山琼阁,群星闪亮。

 

女娇和新婚如意郎君一起轻

“关关睢鸠……”歌声悠扬。

婆娑桂树,玲珑玉兔,婀娜嫦娥,

女娇打开天窗,指着下方观望。

 

寰宇大地千年更变如走马,

万类生物生生死死转眼运化,

洪波巨澜消溢升降如杯水,

天空深奥莫测,银河溅起浪花,

巍峨的金殿群落矗立绿树红花……

自由自在,与天地共寿,

研究修身成仙学友道家。

 

忽然,扑来一群张牙舞爪的魔怪。

修蛇张开了血盆大口谁不惊骇,

忽悠悠打颤收缩开叉的红舌,

足可一次吞掉灾民几十上百。

封希露出寒光四射的雪白獠牙,

钢硬的长鬃支支竖立恰矛枪大开。

箭矢如雨,恐龙出没,虎豹狼豺……

 

从天际线涌起高山一样的巨浪,

忽一下就吞没了奔跑的人畜车辆。

火山爆发,大地陆沉,殒星划空,

人们回到原始朦昧时代的大树上。

易子而食,茹毛饮血,争斗厮杀,

树下面遍地狼虫虎豹吼声震荡。

   

……惊叫一声:“啊——”浑身一抖,

一把抓紧了夏禹王的有力的大手。

夏禹攥紧她变凉的手:“梦见什么了?”

女娇眼睛慢慢清明,贴紧丈夫胸口,

神经质地诉说:“我闻见一阵腥风。

我看见……看见太可怕假恶丑。”

夏禹王低沉地说道:“别怕,有我。

我,饱经磨难周游列国十几春秋;

我,有胆量,有信心,有方略;

我,你就放心吧,绝世成功在手。

 

我找到了制服恶魔、理水治世的道法。

我们,和百姓一道,用不了几年。

建成一个许老先生说的大同世界,

太平富足万邦和乐直到百年千年。

你看看羿,有这样的勇士拼命苦干,

有九州百姓的信赖,还怕什么困难?”

 

女娇欲语又止:“夏禹,我想……”

夏禹:“说呀!说。有想法很自然。”

女娇急急地说:“咱们都上昆仑山去,

去找西王母、嫦娥她们一众神仙。

再不用担惊受怕,受尽苦楚,

沤心沥血,屈辱污蔑,沉冤莫辩……”

女娇站起来,纯真的神态,轻盈的身姿,

飘飘的衣裙,宛若仙鹤雪羽初展。

 

夏禹王爽朗大笑,引来羿的视线。

“你丢得下生你养你的涂山?

女娇,这世上的道理就这么怪:

辩证地看吧有痛苦才有幸福;

人生痛苦越大幸福感才会无限。

你看天下百姓离得开咱们吗?

你看女娲——”指着壁画创立人间。

 

夏禹王轻轻哼唱《卿云歌》,

宏大的旋律在天地间轰响。

女娇心境变化却含泪凝视着他。

羿战友也满怀期望着老首长。

 

阴森的世界却又静寂、高尚……

 

 

 卷四

   

这时刻在涂山深林里的山路上,

挥杖老人飘然而行如御清风。

他鹤发童颜,修髯长须,

额颅如彭祖,目光矍烁。

他穿一件麻织长袍,紧一条树皮带,

套一双草鞋,有出世真人之风。

 

忽然,他仰起头来唱道:

    汗漫大块以逍遥兮,

    浩浩洪水濯我足!

悠然的啸唱,似痴,似狂,

却又飘逸、旷达、超然,

透示出族群超凡的睿智和气象。

 

“是许老先生!快快迎接老人家!”

女娇问:“他从羽山又回来的吗?”

夏禹王拔出一支火炬走出广场,

女娇和羿都奔出松林来接迎。

 

夏禹王说:“许先生!年过百岁啊!

再有奇门遁甲也请注意身体。”

许由雪眉下睿智的眼睛打量着他们:

“我先贺喜!祝你们早生贵子偕老百年!”

女娇说:“许先生,你就是传说的,

那个坚决不要尧帝大位的大贤!

听说尧帝好不容易选中你,

你倒荐举虞舜,跑到咱这涂山,

还去溪边洗耳表白心愿。”

夏禹王也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不能完全领略老师的心胸,

纯粹是个和光同尘的凡夫俗子。

听说,尧帝真心真诚意地对老师您说:

‘丹朱不肖,好逸恶劳老大无成。

你通今博古睿智仁义大气浩然。

我管理天下的时间不会太长久了,

身心疲劳不堪有些儿厌烦。

我为什么在日月光照中燃起火炬,

为什么在时雨润泽下灌溉草木!

请先生治理天下接了这个班!’”

 

许由答道:“我献谋供谟不也很快乐!

其实,我也度德量力治不了奸佞顽凶,

才同尧帝一起订下了禅舜大计,

自己五湖四海三山五岳查看世情。

年轻人来日方长不能学我的样,

打定注意为百姓办大事要办成!”

 

许由手抚长须意味深长地看着夏禹王。

从他眼睛深处能读到惊心动魄的密码。

夏禹王提心吊胆地注视着许由,问道:

“您老看眼下这片乱局到底有啥道法?

天下一盘棋其他地方情况怎么样变化?”

 

许由缓缓地低沉地说出实情:

 “天下危急矣,四方传警:

有扈氏叛乱于甘,有苗氏割土分裂,

朝庭一片混乱,舜帝南巡已在回程……”

 

女人更关心家人直觉更敏感,

女娇仰着亮亮的纯真的脸盘:

“许老伯,你还没有说说羽野。

父亲用了我们送去的虎皮褥,

再加上艾灸风湿腿必有好转?”

 

许由说:“我刚打那儿赶来。”

许由异样地看着夏禹王欲语又止。

夏禹王紧张地回视许由静静等候。

许由低沉严肃,语气凝滞:

“孩子,百姓重要天下大事重要哇。

不管世上有什么难受痛苦冤屈,

也要想到自己身上的天下大事!”

 

夏禹王双眉紧皱睁大了眼,

眼前出现了父亲鲧刚直慈爱的面容。

父亲,父亲,你一直严厉,

我从不敢和你多说一句话,

可你是我的楷模无论一言一行。

偌大的宇宙,有你为我高擎。

 

他抓住了许由伸过来抚摸的手。

许由:“……祝融用的是鸠酒……”

那会儿,鲧扑通倒在虎皮褥上,

腿发直,唇发黑 一丝黑血在流。

许由扶起鲧,喊:“兄弟,兄弟,

你劳苦一辈子,忍辱负重,

末了也不得好死咱要报仇!”

鲧说:“儿子,我的儿子,

老哥快拿来写我交待的绢绸……”

 

三天前羽山,祝融一脸奸笑请鲧入席:

“舜帝要请老英雄面商大计。”

鲧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舜帝忘不了我。”

许由迟疑地问:“舜帝可有旨意?”

鲧说:“不必用什么旨意!

君命召,不等车备好就得去。”

 

祝融说:“来,先干一杯杜康酒。”

鲧一饮而尽,忽然手捂胸口,

疑惑地看看由大笑变狠毒的祝融:

祝融的脸渐渐模糊化入阴沟。

鲧怒指祝融上身却后仰扑通倒下,

 

得意的祝融在手下人的保护下退走……

 

许由的话夏禹王还没有听完,

松开颤抖的双手,抬头望天。

他踉踉跄跄了好几步几乎扑倒在地,

一言不发,头脑里翻滚熔岩。

他睁着无所适措因而呆板的眼睛,

他觉出手触动了铜鼎的冰凉硬坚。

夏禹王狠命地摇动着铜鼎,

索性俯下上半身以头撞碰。

铜鼎发出沉闷的“轰轰轰”,

交响着呜咽痛哭的吼叫声。

 

羿跳跃着,吼叫着:

“……四凶,四凶!

吃人吸血的魔鬼,

祸害百姓的奸佞,

肮脏低贱的蛆虫!

我要射出神箭!

你们的末日什么时候来临,

我一起灭亡也甘愿牺牲!”

 

女子的承受力果然有限女娇昏倒在地。

许由喊:“女娇,女娇,灵醒灵醒!”

羿抓住夏禹王的抖动的肩膀:

“禹王,你光趴着有啥用!”

 

夏禹王挣扎着慢慢地直起身,

呼喊道:“父亲——我的父亲——”

铜鼎、大鼓和钟馨叮冬共鸣,

星月闪闪,洪波汹汹,松涛阵阵。

森林、群山和苍穹为之动情,

悠悠地回响着一个声音“父亲——”

 

夏禹王站直身躯迈开流星大步,

从“盘古开天”壁画下抓起大斧:

“我的父!四凶你们为什么害他。

他首先调查研究规划治水宏图,

他不顾身家性命盗来天帝的息壤,

他任劳任怨治理洪水胸有成竹!

他哪有那么快的神力和速度!

‘湮’法和九仞城不也有用,

治好了千里平原上好多乡土!

他累弯了腰摔坏了腿,

舜帝要他到羽野别墅。

你们就是怕他宁折不弯,

怕他正气凛然赫赫威武!

你们还我的慈父——”

 

夏禹王挥斧奔向漆黑的林间。

许由和羿急急忙忙地追赶。

女娇醒来:“夏禹!……天!”

 

林中,羿扯住了夏禹王的衣衫。

许由厉声说:“孩子,莽撞不得。

你忘了你是什么人有什么重担!

你不听你父亲的临终遗愿!”

夏禹王赶紧抓住老先生的斤问:“遗愿?”

许由从怀里掏出帛书一卷。

 

空中好象鲧苍劲宏放而又隐忍的声音:

“禹儿,你对了。‘湮’不如‘导’哇。

你是我的儿,就要听老子的话:

忠心舜帝,处治奸佞,给百姓效劳,

在华夏神州建一个大同出来。

我在天之灵自然欣慰,为你安保!”

 

夏禹王热泪如大雨滂沱。

他双手抖索,但是逐渐平和。

耳边响起许先生的谆谆教导,

又像在心底深处劝导自我。

你不只是一个三十岁的人,

你身系天下之安危苦乐。

当然,你不干,另有和你一样的人,

但那又要浪费多少心血和琢磨。

现在无数双期待的眼睛印在你身上,

无数颗心向你发射激励的微电波。

你的名字已经不只属于你一人,

它像一个精魂可以脱离躯壳,

和治水领袖的涵义融为一个。

夏禹,夏禹!夏禹王!

仿佛冥冥中一个天灵降伏你身上。

你感到神圣、骄傲、快乐。

 

夏禹王冷静地含泪说:

“父亲,我听你的教导。

我这一辈子一定会治好水

再也不能容忍洪水滔滔。”

羿说:“禹王,我跟着你,

就是为了立下这件千秋功劳!”

 

夏禹王慢慢地深思着踱回祭堂。

从今而后,你的心理又有大改造,

天地人重新整顿调理的新变格局,

你以与前不同的一个人面对世道。

 

女娇又一次扑进丈夫的怀抱里。

她泪汪汪的眼像小鹿那样让人怜惜

“夏禹,快走吧!他们会放过你吗!”

 

 

许由捋着长长的胡须频频点头。

夏禹王低低地问:“上哪儿去?”   

 

这时,林间空地灾民们越聚越多。

火把熊熊照亮天地洪水九仞城阙。

有人喊:“我们要见夏禹王!”

欢兜大叫:“抓起来!流寇杀绝!”

人们还在喊叫:“我们要见禹王才放心!”

欢兜说:“蓬蒙,及早下手,要见血!”

 

他挥鞭赶开身边的一群灾民。

一个白发老太婆用手护着脸,

一边在地上爬,一边喊:

“应龙,应龙儿!应龙你在哪?”

几个人冲上来打灭了欢兜的火把,

抬走了老婆婆走进林间黑暗。

  

一团火把簇拥着笑咪咪的胖脸,

缩短着距离扑到祭堂前面。

离老远,欢兜笑呵呵地拱手招呼:

 “禹王,怎么都不发一言?

恭喜你。舜帝要咱今早送你

参加全国会议到中央宫殿。”

 

许由问:“欢兜,舜帝诏令可有?

他在九嶷山下,苍梧之地,

马车有那么快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皋陶司马怎么就没个信息?”

 

欢兜一惊,随即镇定地说:

“舜帝刚回来。用不着刀笔。

现有祝融、共工大政主理。

许老先生,你是哲人啊,

你都不想尧帝传位给你,

怎么混进来伤神耗气!”

 

许由扬起眉稍爽朗一笑:

“我常常纵横挥洒尧舜殿陛。

何况这里是修道炼丹的宝地!”

欢兜还不知夏禹已知羽野消息。

 

隐约传来喊声:“……夏禹王——”

 

欢兜不想多纠缠了,任务要紧:

“好好好。禹王,我马上派人护送。

外面那群人等我去发落。”

带人走向远处一片火光和噪声。

 

大家静默了一会儿事态严重。

女娇也感悟忽然抽泣连声:

“夏禹,肯定是害你的。

你走,你快逃吧逃到昆仑月宫!”

许由沉着地观天象察地理:

“起风了。好阴沉的夜空!”

 

夏禹王说:“女娇,披上大氅, 

你浑身打颤了温度大约反常。”

他来回走动,像笼中的猛虎,

双目炯炯,双脚要过高山海洋。

一会儿,下定决心,攥紧拳头:

“许先生,你趁着混乱离开这地方,

找皋陶派兵,报告舜帝情况。

这里的事我自有办法主张。”

 

许由说:“你走吧,你们一齐,

你们年轻人来日方长!”

夏禹王说:“躲到哪儿也无法隐藏。

不治水吗?!这里咱们人强马壮。

我不会由着他们横行霸道,

要让他们知道善有好报恶有下场!”

 

许由静默片刻这才沉吟地说:

“那好。女娇你一个弱女子跟我离去!”

夏禹王说:“女娇,快走吧!

羿,你送一送他们到安全距离!”

 

女娇一把抓住了夏禹王的胳膊,

手指甲嵌进了皮肤,急切呼喊:

“不,不!夏禹,我好容易找到你。

我不离开你!我跟你一起作战!”

 

夏禹王狠狠心大声地朝战友说:

“羿,把那两匹神马‘飞兔’、‘趺蹄’

牵出来套上马车请许先生驾驭!”

 

羿应一声就奔向祭堂旁边马棚。

 

在局促、闷气的黑暗里关了好久,

蚊蝇骚扰不休马尾劲扫也没大作用。

骏马一见羿就扬头嘶鸣,

浑身抖擞时健子肉打颤个不停,

连连喷鼻,前蹄咚咚捣地,

神骥知道就要到山川大地奔腾。

 

许由和羿搀扶着女娇走入林间。

女娇挣扎似地扭回头大喊:

“夏禹,夏禹!让我再看看你,

你不要掉过头去!你哭了……

我不能离开你!永远永远……”

许由说:“孩子,别让欢兜听见。”

羿跃上车辕低声鞭策骏马。

马车随即卷起风尘隐入黑暗。

 

 

 

                     卷五

 

夏禹王下意识地走到林子边,

风卷动乱发就像堤外黑浪翻卷。

一阵狂风在半空中呼啸而过,

横起右臂揩拭潮湿困乏的双眼。

隐隐的愤怒的雷声震动天鼓,

天人感应还真是有这般灵验。

云层闪出一条金龙张牙舞爪,

电光照亮了一刹那滚滚波澜。

 

夏禹王忘乎所以地来回走动,

时不时用手掌抚平胸脯的波动……

你觉得天灵盖那地方几根脑筋在跳,

一齐笃笃地火辣辣地困疼。

 

你胸膛里翻腾着混沌大气,

你喉咙里梗着块什么东西。

“走了,我的亲人!我安心了。”

你时不时神经质地嘟哝不已:

“父亲,我的父!再也见不着你。

你音容笑貌,你慈爱指教……

百姓……水……毒……

奸贼,欺上压下的恶棍,

总是口颂道德的禽兽,

淌着人血的嘴高颂《韶乐》……

你们不管什么兴修水利,

还唯恐别人立功,碍了你们的权利。

你们欺负我们善良或者说愚钝,

只懂得正义、道德、真理……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真理?!

什么是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夏禹王昂首问天,张开双臂……

你觉得自己发出的吼声天地震动——

其实那是大自然的风吼雷鸣。

你一双炽热、圆睁的眼睛,

在极端的疯狂和理智交替的绝顶。

 

啊啊!暴烈的狂风啊!——

你纵横八万里的怒龙,

你包罗山海的天网,

你大宇宙胸脯里的郁气!

来吧,来吧,来吧!

汇入我囊括八荒的心胸!

我要用你扫荡世间的害人虫。

我要用你洗雪人类身上的污垢野性。

我要用你移山填海、升沉大陆、运日摘星。

我要用你播种花草、孕育万物、普及大同!

 

呵,真的!我的身上来了神力。

瞧,这双扭转乾坤的臂膂!

我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

背负青天俯瞰茫茫大地。

哟!头脑也分外灵异。

我追光驭电,飞到银河外去探求奥秘,

上溯亿万年观看生命的进化,

下行千百代完善人类的变异。

这是我吗?是的。是的!

是华夏的一人,是人类大海的一滴,

是宇宙万物中最优异的思维有机体。

 

洪荒中我屹立在这里。

 

夏禹王昂首挺胸四面云山匍匍,

忽而发出哈哈大笑如万众欢呼。

这笑声的余波就是无尽波涛,

浩浩荡荡、翻卷波澜的洪水,

似乎从夏禹王的胸怀中奔涌而出。

重峦叠嶂的涂山化作两条臂膂,

气势磅礴地挥动着光灿灿巨斧。

 

他似乎看到自己倚靠昆仑天柱,

抽出闪电宝剑劈开大地的尘衣。

切割山原,划分九州,开掘河道,

挖出一个“太平洋”天池汇聚。

他自问自答话语似乎分外流利,

扶摇鲲鹏,背负青天俯瞰大地:

良田美畴,繁华城廓,独立统一……

 

远处,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奔来。

是女娇在呼唤着你:“夏禹——”

她奔跑到了夏禹王身旁十分惊奇。

她看着丈夫像是精神病人歇斯底里。

 

夏禹王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为什么人类限制生存的时空!

不能只在陆地上辗转庞大的身影?

我要在天池中建造无数水晶宫,

我要在太空中制作万千人造星。

再也谈不上洪水的劫难,

再也不受野兽的欺凌,

再也没有人面兽心的人纷争。

我要让人们合情合理地生活、劳动,

自由如神仙,长寿,智慧,美丽,

永不再有杀人的战争。

苦难重重的人类:

振奋你们麻木的精神!

你们是万物之尤、天地之灵!

你们有驾驭世界的才能!

灾难深重的华夏百姓:

不要再徘徊迷惘,

不要再听天由命,

不要再忍辱偷生!

苦头难道没有吃够,

天灾人祸害死的人还少吗?

为什么木然旁观、无动于衷、健忘短视、

慢性死亡,只知道吃饭保种?!

万众一心干起来吧!

为了我们自己,

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

年轻的男人和女人:

热血,青春和生命,

造化赋予我们只有一次,

你们甘心沉沦平庸?!

碌碌无为,大限临头,

万事皆休,遗恨无穷!

来吧!同类同胞,兄弟姐妹!

让我们重新开辟鸿蒙,

让我们的华夏腾飞起来,

让千秋万代回响着我们这一代的英名!

华夏苗裔,黄帝子孙,

来吧,唱起来吧,

我们的《卿云歌》!……”

 

夏禹王独个儿昂首高唱,

那神色无比高尚庄严崇敬,

双目似向极远的空间飞行。

整个天地都回响着《卿云歌》,

天地都是共鸣的大吕黄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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